_祈祀

√铁三角的雨村生活

√贤惠小吴，为爱下厨

人间烟火06

【中秋】

白露一过，山中天气便一日凉似一日，后山的桂花已经开了，风卷着花香在院子里游荡，一室清幽。自上回给闷油瓶剪头以来已过了两日，今天已是秋分，明天就该过中秋节了。

胖子兴致最高，说要给我们展示一下他大厨级别的手艺，每天都在打家里鸡的主意，但这鸡是闷油瓶一手带大的，还未长成，没他老人家点头轻易不敢下手，于是他又转移目标，对家里的土灶动起了脑筋。

我们家厨房里其实有两个灶，一个是相对现代化的电磁炉，平时基本都用它做饭，方便又省事；另一个是烧柴火的那种土灶，内嵌两口大铁锅，我们搬来这么久还一次都没用过，上面已经堆满了瓶瓶罐罐的杂物。

我一度以为它不会再有用武之地了，结果胖子不知哪根神经搭错，非说中秋要用这个灶做饭，美其名曰柴火烧出来的饭菜有童年的味道，电磁炉会影响他的发挥。呸，我还不知道他，肯定是因为这个月轮到他交电费，费尽心思想省着用电。

我本来就不太爱进厨房，一想到要另起炉灶更是头痛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让我帮他收拾的提议，但没想到胖子居然还有后招，他提出了一个令我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——教我用雨仔参花瓣做糕点。

雨仔参是雨村里一种特殊的野草，因为此地雨水充沛，一年四季都在山上肆意疯长，但只有九、十月份才会开花，它的花瓣很小，一瓣瓣团在一起，围成一个洁白的绣球，显得非常灵动可爱。村里的人会用红糖、糯米和雨仔参的花瓣做一种点心，这点心长得像糍粑一样，一口咬下去软绵绵的，有花的清香。

胖子平时就爱走街串巷和人唠家常，估计是在哪个大爷大妈那学到了点心的做法，回来和我谈条件，很显然，他成功了。

闷油瓶被我们赶去山上当采花大盗顺带拾柴，我和胖子则一人负责把杂物从灶面上搬走，另一人负责撅着屁股在炉灶里掏灰，等杂物和积灰清理完了，还得烧水涮锅，擦台面，两人都累得一身臭汗。

闷油瓶工作效率非常高，我们才刚把土灶清出来，他就带着一篮子雨仔参的花瓣和肩上扛的一大捆柴光荣归来，站在院子里脱了衣服用冷水冲头。秋季山里的井水变得非常冰凉，我看他提了一桶水面不改色地兜头浇下，简直头皮发麻，连他的身材都没心思欣赏，赶紧让他回房间拿毛巾擦干了再喂鸡。

新摘的雨仔参花瓣和血糯米洗净后一同泡在大海碗里，加入适量的红糖，胖子说至少得泡一个晚上，这样花瓣的香气才能融进糯米里，蒸出来会格外香甜。

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，剩余的时间是用来无所事事的。除却早上干活的功夫，这一天我们基本都在发呆扯皮，似乎心中都在默契地等待明天的到来。

中秋这天胖子掌勺，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，我和闷油瓶被他支使得团团转。

闷油瓶是家里头号壮劳力，杀完鱼和兔子又在院子里劈柴，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工字背心，肩宽腰细皮肤白，腹肌在棉质布料下若隐若现。他单手持斧，随意得跟玩儿似的，但却劈的又快又准，背上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紧绷又舒展，非常流畅好看。我虽然天天和他同床共枕，摸也不知道摸了多少回了，可每次看到还是会忍不住流口水，暗中庆幸闷油瓶每天起的比鸡早，不然按他晨练时那个诱惑程度，不知道要迷住多少小姑娘。

“你他妈别一脸淫荡的在那视奸小哥了，赶紧过来给胖爷打下手！”胖子往我背上呼了一巴掌，拎着兔子往里走，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，跟着他一块进了厨房。

兔肉洗净切块，在沸水里过一遍去血水，放凉备用，姜蒜在热油中爆香，倒入兔肉炸几分钟，加水煮沸后放入酱油、醋、冰糖及香料后盖上锅盖炖半小时。

炖肉期间我和胖子又开始处理鱼，闷油瓶服务做的相当到位，鱼鳞刮得十分干净，我把洗干净的鱼切头去尾，加入姜、盐、蛋清和淀粉搅匀，放在一旁腌制，至少得腌半小时才能入味。

“天真，把我买的烧酒拿来。”胖子炸着排骨对我道。我把酒递给他，他开盖自己先喝了一口，舒爽地吁了口气，接着才往锅里浇。这烧酒的度数相当高，一倒下去厨房里立刻就腾起一股浓烈的酒香，闻着味道人几乎就要醉了。

闷油瓶捧着一摞劈好的木头进来添柴，我拿小勺子在锅里舀了点汤汁吹了吹喂给他，“小哥，味道够吗？”

闷油瓶点点头，还咂吧了一下嘴，我鲜少见他有这样的反应，忍俊不禁地想这闷油瓶是不是饿了。

“你俩够了啊！胖爷我被油烟熏还要看你俩秀恩爱，眼睛都要瞎了，那话怎么说的来着？老男人谈恋爱就跟老房子着火一样，还真没说错。”胖子状似不满地敲着锅勺，表情却十分猥琐。

“去你的！让小哥尝尝味道怎么了？对象就是拿来疼的。”我笑骂道，手上不停地把酒炖排骨捞起来装盘，还挑了块肉多的塞进闷油瓶嘴里。

闷油瓶嚼着排骨，非常无辜地看着胖子，胖子无语凝噎，“啧”了一声，叫闷油瓶赶紧端着排骨出去，别让我再嘚瑟了。

昨天泡下的血糯米和雨仔参花瓣已经下锅蒸熟了，锅盖一揭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。胖子往锅里倒了碗蜂蜜水，说这是村委会大妈告诉他的秘方，加一碗蜂蜜水再蒸几分钟，得到的糯米会更清甜，花香会更浓郁。

等菜上齐时天已经黑了，月色如水，村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与满天星河遥遥相望，袅袅升起的炊烟融进渐浓的夜色里，氤氲出烟火人间的画卷。

我们仨围坐成一桌，筷子还没动先干一杯酒。闷油瓶很给面子，陪我把第一杯酒喝得一干二净，胖子又给我倒了杯，我正欲再喝，闷油瓶却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手背，不赞同地摇摇头道:“先吃饭。”

胖子暧昧一笑:“行啊，我们瓶仔会管媳妇了。”

我老脸一红，赶紧夹了块排骨丢进他的碗里，“吃你的饭，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！”

忙活一下午，大家都饿了，胖子嘿嘿一笑，埋头吃肉，边吃还边吹嘘他的厨艺多么牛逼。我前些年折腾太过，把身体折腾坏了，吃不了太多肉，哪怕胖子做的炖排骨与红烧兔肉香气扑鼻，也是吃两口就算，倒是那雨仔参花瓣做的点心甜丝丝的，又香又糯，颇合我胃口。

我夹了个放在闷油瓶碗里道:“小哥，尝尝这个，雨仔参花瓣做的，当地传说吃这个可以长记性，你可得多吃点。”

闷油瓶默默拆开外层被扎成糖果形状的粽叶，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红色糯米团，这点心的造型是我亲自设计的。前几日睡觉时我问闷油瓶有没有过过节日，他沉默了很久告诉我，张家内家从来不过节，他对节日的唯一印象只有不知是谁递给他的一枚糖果。

现在给他糖他估计也不会吃了，但我仍渴望弥补闷油瓶过往中的某些缺失，如果糖果是他童年记忆中唯一鲜艳的色彩，那我希望这色彩可以在他的记忆中停留的久一点，再久一点。

闷油瓶食量不大，这次却一反常态，默不作声地吃了好几个糯米团子，碗边上都是他剥下来的粽叶。

酒足饭饱，桌上杯盘狼藉，但我们仨谁都没去收拾，瘫在座椅上看月亮。我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，询问一下二老的健康状况，顺便汇报一下近期的生活情况。电话那头我爸妈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欣慰，前几年二老被我折腾得日日提心吊胆，如今得知我终于能安定下来过日子，已经心满意足了。我听着心酸，许诺之后会找机会回家住一段时间，把他们哄得高兴了才挂断电话。

胖子得意洋洋地凑过来对我道:“天真，你错过了资本主义花发的红包。”

我点开微信群，这个群是秀秀创的，里面有小花，胖子，我，闷油瓶和黑瞎子，平时我们有事没事经常在里头闲聊。我打开小花发的红包，显示手慢已派完，查看了一下领取记录，闷油瓶居然是运气王。

我二话不说在群里发了条语音:“蟹老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，群里就六个人还只发五人份的红包。”

小花回我:“要红包可以，先把欠的债还了，一切都好说。”

我现在穷得慌，最怕他提钱的事，赶紧讨饶:“大过节的就别催债了，谈钱多伤感情。”

秀秀突然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，我接通视频，她和小花果然在一起，两人笑咪咪地冲我们打了个招呼。

“中秋快乐啊！”秀秀弯着眼睛，看起来非常可爱，“吴邪哥哥，你们那里有月亮看吗？”

我说:“有啊，又圆又亮，比胖子的脸还大。”

秀秀叹了口气，沮丧道:“北京都看不到月亮，雾霾太严重了。”

“那我给你们直播赏月吧，蟹老板如果看的满意麻烦给主播一点打赏。”说完我把手机镜头转成后置的，先对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拍了一圈，“饭是胖子和我做的，有红烧兔肉，酒炖排骨，清炒豆苗，酥脆炸鱼和雨仔参糯米团，酒是当地人酿的土烧。”

“伙食不错啊！”小花道。

“多亏小哥能干，兔子是他抓的，鱼是他钓的，雨仔参花瓣是他采的。”我把镜头转向闷油瓶，得意的好像炫耀孩子考上清北的老妈。

秀秀嗔道:“别借机炫耀你有对象啦，再秀恩爱就没有打赏！”

“天大地大，老板最大。”胖子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对准月亮，“天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，一点儿都不靠谱，胖爷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叫世外桃源的月亮。”

雨村这地方偏僻，又四面环山，基本没受到什么污染，不光空气清新，不下雨时天空更是澄澈如洗，衬得月亮格外皎洁。

闷油瓶不让我喝酒，我只得翻出我珍藏的西湖龙井泡一壶清茶，靠在他身上慢慢啜着。胖子在和小花秀秀侃大山，黑眼镜在群里发了个“祝你中秋快乐”的土味老年人表情，秀秀让他一起开视频，但黑眼镜却借机开始哭穷，说家里没wifi，流量又太贵，手机话费都要交不起了。

我看着他们在群里笑笑闹闹，分明是以茶代酒，却忽然觉得有股醉意涌上心头。不管是在福建也好，在北京也罢，又或是像黑眼镜这样四处漂泊也无所谓，我们此刻的团圆竟比过往的任一时刻都显得真实可触。

毕竟，虽身处异地远隔千里，我们之间仍共享有这一轮明月。

 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