_祈祀

√铁三角的雨村生活

√柔情老闷，在线送花

人间烟火02

【映山红】

闷油瓶的领地意识其实非常强，我们刚搬到雨村没多久，他就早早地理好了装备，把巡山的计划提上了日程。福建内多山，惯有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之称，放眼望去，四周青山连绵起伏，虽不巍峨，但胜在清新秀丽。群山呈聚拢之势，将雨村围在当中，因此地多雨，山腰上常年云雾缭绕，碰上大雾天气，四周的山便隐没在茫茫雾气中，与白茫茫的天空融为一体，犹如白宣上的一滴墨，天地间唯余这一个小小的村落。

按这四面环山的地势，闷油瓶的巡山之路道阻且长，而他又是一个极有毅力的人，一件事但凡开始做，在完成前便绝不会放弃，以他的脚程和每次巡山的时间来看，他大概想把这方圆十里的山全走遍。

胖子私下跟我嘚瑟，说他感觉我俩现在特像狮驼岭洞主，小哥是我们派出去巡山的小钻风，就差敲锣打鼓抗面旗帜了。我说狮驼岭洞主有三个，我们才两人，人数对不上。胖子又把小满哥加进来，说我是白象洞主，小满哥是青狮洞主，他是大鹏洞主。我不服气，看体型明明他更像大象，怎么我成白象洞主了。胖子说他鸟大蛋大，所以是大鹏洞主，看我面色不渝，又安慰我象鞭也很大，让我不要气馁。胖子满嘴跑火车的本事我早就知道，但事关男人尊严，不能不计较，可转念一想白象洞主比他那大鸟洞主要文雅得多，比较符合我的人设，也就懒得再吵。

闷油瓶隔三差五就去巡山，有时候一周都见不到他一两次，护林员都没丫这么尽职尽责。他一走，家里就少了个壮劳力，但看在他每次都会带土特产回来的份上，我和胖子还是对他的行为表示支持与理解。

闷油瓶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，带回来的特产虽然千奇百怪，但基本都是草药或者吃的，有回他带回来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巨大鱼头，胖子借老乡家的大锅煮了一大盆鱼头豆腐汤，期间我实在吃不下想放弃，但胖子说我们瓶仔难得知道要补贴家用，得鼓励他。结果就是我们吃了足足三天才吃完，搞得接下来那一周我和胖子见到鱼都害怕。

不过必须要承认的是，我和胖子对闷油瓶带回来的特产始终都满怀期待，猜他会带什么土特产回来已经成了我和胖子最热衷的事情之一。

前几天闷油瓶又背着包出去巡山，我算了算时间，按常理他今天就会回来，便问胖子，“你说小哥今天会带啥？”

胖子一边洗白菜一边道，“野猪吧，胖爷我来这里这么久，什么山间野味都尝了，就差野猪肉了。”

“你可拉倒吧。”我骂他，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，我倒希望小哥带点蜂蜜回来，他那个蚊香体质，蜜蜂都不敢蛰他。”

胖子眯起眼睛若有所思，“诶天真，你这主意倒是不错，回头可以整点蜜蜂来让小哥养，防护服都不用穿，直接徒手取蜜，现在这种土蜂蜜销量特好，一斤能卖一百多，发家致富不是梦。咱们在江湖上混的时候是倒斗届神话，退隐了也得是凤凰传奇。”

我听胖子这么一说也挺有兴趣，两人一边洗菜淘米一边开始合计怎么整点农副产品挣钱，一来二去连产业链和销售渠道都规划得差不多了。正聊着，就听外头大门被人“吱呀”一声推开了。

“唷！小哥回来了。”我和胖子对视一眼，一齐放下手里的活出去迎接，其实就是想看看他带了啥土特产。结果一见到闷油瓶我俩就惊了，他抱着束开得正艳的映山红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里喂鸡。

在我眼里，闷油瓶就是倒斗届的黑暗圣斗士，鲜花这种千娇百媚的东西和他完全风马牛不相及。这场景实在有点惊悚，我和胖子以为他被妖怪附体，差点喊小满哥过来护驾。

闷油瓶丝毫不在意我们惊悚的目光，淡定地往地上撒了把米，把花往我怀里一塞，然后自顾自地去冲澡。

“我靠！”胖子回过神来，震惊地看着我，“小哥这是在求婚吗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！你正常点行吗？！”我抱着捧花有点不知所措，但很快冷静下来，“这花是映山红，有药用效果，应该是小哥采回来配药的。”

“映山红？”胖子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猥琐，“我记得映山红能治肾虚啊，嘿嘿天真，你就老实交代吧，是你不行还是小哥不行？”

我怒道：“靠，你说谁他妈肾虚！小爷我一点问题都没有，别是你有问题吧！”

“放屁，胖爷我老当益壮，金枪不倒！”胖子往地上“呸”了一声，摸了摸下巴道，“难道是小哥？”

我心说闷油瓶要是肾虚那其他男人都别活了，看着清心寡欲的，一折腾就是一晚上，我老腰差点给他搞断，不过仔细想想也说不准，指不定他消耗过大想要补补，这并非完全没有可能。正想着，闷油瓶却突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，冷冷地看着我俩道：“我怎么？”

我和胖子吓了一跳，连忙打哈哈糊弄过去。闷油瓶接过我手里的花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，从墙角那堆废瓶子里翻出一个两升的饮料瓶进了房间。我好奇地跟过去，就见他把饮料瓶的上半部分截掉，接了半瓶水，把那捧花插在里头，摆到卧室书桌上。

我起初还疑惑闷油瓶怎么突然开始养花了，看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，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！

前些日子我打算好好布置一下房间，买了套木质组装书架，又让王盟把铺子里我最喜欢的那套茶具和书案托人运过来摆着，还去老乡家里买了两盆绿萝。三个人捣鼓了一上午总算完工，但我上看下看，总觉得房间太素，缺了点色彩与生命力。

我把这想法和胖子闷油瓶一说，胖子就讲我是懒驴上磨屎尿多，大男人的房间要那么艳做什么，差不多得了，闷油瓶在一旁默默地不说话。我心说那算了，反正住的舒服就行。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，没想到闷油瓶一直放在心上，巡山之余还记得给我带束花。

我越看那花越高兴，饭也不做了，开始琢磨起别的事儿。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，还是闷油瓶送的，意义非凡，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用饮料瓶来装，最好能找个陶瓷的花瓶，可找来找去只看到腌咸菜的罐子，我又去厨房问胖子。

胖子烧菜烧得满头大汗，看我又在不务正业就气不打一处来，让我不做饭就别在他跟前碍眼，花是小哥带回来的，有问题就去找小哥，他不负责售后服务。

我心说闷油瓶神通广大，搞个花瓶应该不在话下，就是不知道这种小破事肯不肯管，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他。

闷油瓶正在院里晒咸菜，我把事和他一说，他沉吟了一会问我用草编一个花瓶行不行。我一听觉得很新奇，之前从来不知道闷油瓶还有这项技能，马上答应下来，搬了条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看。

闷油瓶先把装花饮料瓶剪掉一部分，目测了一下尺寸后开始编花瓶的底座，这个底座刚好可以套在塑料瓶外面，使花瓶不至于漏水。他的手指非常灵活，我看不清他的动作，只能看到一片片一指宽的野草在他手指缝间上下翻飞，仿佛有生命般互相交错穿插在一起。

他编得认真，我看得入神，胖子在厨房里“滋滋啦啦”地炒菜，香味飘得满院都是。这场景让我回忆起小时候的光景，我妈在厨房做饭，我蹲在三叔身边，看他用草给我扎金鱼和蚂蚱。

我心血来潮，问道:“小哥，你会扎金鱼吗？”

闷油瓶顿了一下，摇了摇头。

我一想也是，闷油瓶是实用主义者，他学习技能都是有目的性的，像这种除了好玩就没什么用的技能在他眼里必然毫无意义。

他见我不说话，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来，叫道:“吴邪。”

“啊？怎么了？”我回过神看他。

“你很想要吗？”他问道，语气很淡，但眼神很认真。

鬼使神差的，我点了点头。

“那我下午学。”说完，他移开视线，继续专注手下的活。

我突然想起胖子对我说过的话，“你要是喜欢谁，你就给他。”这似乎也是闷油瓶的爱情观。他不玩浪漫，也不爱说话，但只要是答应我的，我想要的，他一定会做到。

回想起在幻境中见到的闷油瓶，我发现我和胖子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，他渐渐变得会做多余的事，比如为我采一束花，为我学着编一只金鱼。

闷油瓶编花瓶的速度很快，我不过走了个神的功夫，他已经开始收尾了。胖子把饭菜端上桌，在屋里叫我们，“天真，小哥，吃饭了！”

“来了！”我应了一声，把那一束红得娇艳的映山红插进刚编完的花瓶里，不大不小，正合适。我捧着花瓶，好像抱着什么宝贝，郑重地把它放在房间的桌子上。

不知何时读过的一首诗突然浮现在我脑海——

我心里有一簇向着烈日而生的花，

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，

滚烫的馨香淹没稻草人的胸膛，

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。【注①】

★注①:诗来自于Priest的《默读》。

END